这一次的《射雕》网课，我设计了五百多道题目，涵盖文法、逻辑、修辞。下边抛砖引玉，分享一点儿设计思路。

文法

金庸《射雕》原回目是四个字。作为本课除生字词外最主要的文法训练，我要求年轻人把每一回的四字回目改成传统中国评话、小说的十四字对联式回目，借此锻炼大家的语感和概括能力。但基于因材施教原则，先不做过高要求，只要求平仄正确，节奏匹配即可。这是每一节课必做的题目。

我自己重写的回目如下：

1：风雪夜因缘际会，牛家村生离死别

2：假义士侥幸脱险，真豪杰两败俱伤

3：李萍艰难亡漠北，郭靖勇毅救哲别

4：奸人屡挑兄弟隙，七怪突逢铜铁尸

5：君子豹变文渐蔚，枭雄蓄锐势初成

6：假七子故布疑阵，真安答恩断义绝

7：塞上初见人如玉，他乡重逢鬓成霜

8：铁脚有义纨绔笑，毒掌无情血竭枯

9：风霜满面老穆易，铁枪忤逆少完颜

10：任是好花须落去，不随流水即随风

11：胜负无谓侠义重，爱恨有时生死轻

12：亢龙有悔似无悔，狼子无情却有情

13：年华将暮知音少，可怜无用泪如倾

14：梅花雪落十数载，落英生华弹指间

15：神龙见首不见尾，灵蛇患得又患失

16：百年心血忘生死，九重载覆明阴阳

17：真经暗传非师祖，左右互搏是大哥

18：大智若愚天之道，机关算尽损有余

19：鸡虫相斗真渔利，喜怒无常假风流

20：东慈仁义待宾客，荒三美意传一阳

21：光明磊落侠义道，作茧自缚欧阳家

22：童心逍遥沧海笑，父怀哀恸长歌哭

23：真性情一碗美味，假义气两肋插刀

24：无书无鬼无耻辈，有义有爱有情人

25：少年轻扬从人欲，老邪自负战天罡

26：旧约当守心如炭，新盟逆袭爱已狂

27：杨康险中求富贵，黄蓉绝境破群氓

28：棒打双犬平两造，图隐二节会孪生

29：痴心混沌如黑沼，机关算尽早白头

30：臣子胶柱逍遥叹，王者牺牲魑魅欢

31：惘然自度心后悔，可怜未老头先白

32：怨毒刻骨生古怪，情路坎坷每癫狂

33：疑窦渐生心凄恻，情意将尽意难平

34：愚忠稍短英雄气，自负不添宗师名

35：慧心揭秘震鬼蜮，毒计现形惊神鸦

36：认贼作父自取死，用兵如神终止杀

37：奇兵天降不祥器，一言止杀悲悯心

38：慈母报国成烈妇，英雄重义放那颜

39：诸恶本源罪愆孽，救赎岂从儒道佛

40：世上英雄本无主，天人重造是基督

还有一些文法问题是备课时下的功夫，主要和典故有关，比如：

3：周伯通顿悟，将十五年恩怨视为“鸡虫之争”，是什么典故？

答：《缚鸡行》杜甫

小奴缚鸡向市卖，鸡被缚急相喧争。

家中厌鸡食虫蚁，不知鸡卖还遭烹。

虫鸡于人何厚薄，我斥奴人解其缚。

鸡虫得失无了时，注目寒江倚山阁。

7：胶结的花船有何典故？这种死法和谁相似？

答：《史记正义》引《帝王世纪》：“昭王德衰，南征，济于汉，船人恶之，以胶船进王，王御船至中流，胶液船解，王及祭公俱没于水中而崩。其右辛游靡长臂且多力，拯得王。”波罗密尔，贝奥武甫。

另一个文法题，可以作为期末考试的题目，就是要求学生闭卷或开卷，写出本书中自己记得住的、有武功的人物及其绰号，一个0.5分，写出越多分数越多。

小小剧透一下：我找出了100+。你呢？

逻辑

金庸先生很喜欢用的一个桥段，和逻辑大有关系：

3：黄蓉对欧阳克说：“我也不用你答话，你听了我的问话，只须点头或摇头便是”。这里是否有陷阱？

答：当然。如果问了逻辑学中的“复杂问题”，或者自指涉悖论问题，是无法只用点头摇头回答的。就是“史上最难逻辑谜题”解法里那种会让对方脑袋爆掉的问题。后文就已成功激起黄药师对欧阳克的恶感。

4：杨康审郭黄二人的办法又是“点头或摇头”。回忆一下，这办法是否有漏洞？

答：当然。参看之前“史上最难逻辑谜题”部分。

对这个桥段所涉及的逻辑相关知识，参看本文最后部分。

修辞

这一部分，以赏析、仿写、作文为主。

赏析，就是试着分析金庸先生的写作技法，培养学生的语感、技巧和审美。比如：

1：赵王府两仆人之一说道：“王妃，你道她出身又⋯⋯”，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咳嗽了两声，转口道……他欲言又止的话大概是什么？p279，p284

答：又……“能强到哪里去？不过是低三下四的穷人家女儿”之类

19：兰花拂穴手的要诀里，最难的是哪个？为什么？这些原则还适合哪些领域？p294

答：清。务须出手优雅，气度闲逸，轻描淡写，行若无事，才算得到家，要是出招紧迫狠辣，不免落了下乘，配不上“兰花”的高雅之名了。艺术，写作，修辞……

6：何以描写郭黄驾雕而去？

答：怕主要是为了本回最后一句：

雌雕背上斗轻，纵吭欢唳，振翅直上。双雕负着二人，比翼北去。

是诗性画面，非科学描述。

仿写，就是模仿书中的特定段落来写作。比如：

而我恰好看过一段瞿秋白写的文字，正好算是一篇好作业，当时也分享给了大家：

作文，无需赘述，是要学生综合应用自己的修辞能力。下面贴一篇优秀作文（节选）：

另外，作为作业之一，我还要求大家学唱《铁血丹心》，并结合黄霑的一篇论香港流行音乐的论文讲解了如此行的意义，最后还组织了比赛。

最后分享给大家一道课上所讲的超难逻辑题，看看你是否能解出？如果你学过我的《初级逻辑学》和《中级逻辑学》，应该是能解出来的。

活动：史上最难逻辑谜题

史上最难逻辑谜题，乃美国哲学与逻辑学家 George Boolos 一篇文章的标题及其所载谜题的名称。该文章于1992年先刊登在意大利《共和报》上，到了1996年再在《哈佛哲学评论》刊登英语版。谜题乃改编自美国逻辑学家雷德蒙·斯穆里安（暮云注：我翻译过他写的小说《不笑的星球》（点击阅读：《不笑的星球》（上），《不笑的星球》（下）））的创作，其内容如下（暮云注：我改成了射雕背景）：

幕布后有代号甲乙丙的三个人，只知他们分别是“郭靖，裘千丈，黄蓉”，但不知甲乙丙分别代表谁。郭靖只说真话，裘千丈只说假话，而黄蓉会“任性”说真话或假话。你的任务是利用三条是非题，找出甲乙丙的身份，但每次只能向一人发问。他们都懂得你的语言，但只会用宋朝的口音回答"大" 或"驾"。这两种回答，一个表示“是”，一个表示“否”，但你不知道哪个回答是哪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