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窃取的上帝手术刀
当贺建奎窃取上帝的手术刀,切下了七组受精卵的CCR5之后,科学伦理与道德底线,一夜之间被全面突破。
他试图免疫的艾滋病,本身就是人类突破底线、与兽淫乱招致的天罚。
然而贺建奎的魔鬼操作,将天罚的范围与程度,推向了未知的黑暗渊薮。
“基因免疫”从来不会没有代价。历史上,那些因着基因变异躲过了疟疾的人群,却受困于地中海贫血。那些因着基因变异度过了饥荒的人群,却在丰年死于糖尿病。
仅仅截止到目前的研究就已经可以确定,切割掉CCR5,只能对R5型HIV病毒引起的艾滋病免疫,但对于仅使用CXCR4受体蛋白的X4型HIV病毒却没有免疫能力。不但如此,这种切割还会大大提高多发性硬化、精神分裂症、子宫颈癌的发病率。
所以,当贺建奎洋洋自得地宣布,接受了基因编辑的一对双胞胎女婴即将出生时,我们仿佛看到了犹太黑暗神话中,夏娃与莉莉丝的结伴而出。
我们无法想象,两个女孩此后的人生路径将怎样展开。是否她们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人想起当年的魔鬼编辑?若三种副作用真的出现在她们身上,谁该为此负责?——然而或许比这更可怕的是:如果两个女孩平安无事,健健康康活到了一百二十岁呢?这是否会刺激人类争先恐后地开始基因编辑,再也不顾任何后果?是否残酷的生存竞争将不再从起跑线,还是从受精卵开始?如果那时希特勒再现,他是否会要求人类要么接受编辑,要么自觉去死?
总之,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为了解决房间里的老鼠,人类将毒蛇放了进去。
新世纪的弗兰肯斯坦
贺建奎的操作,和《弗兰肯斯坦》里的疯狂博士并无本质不同。后者将尸块缝合起来,用电击的方式使他复活。他“成功”了——然而疯子造出来的,当然只能是怪物。
当时的“电”,就是今天的“基因编辑”。所有这些疯狂科学家的共同点,都是有意无意地,想要通过模仿上帝的工作,来试图扮演上帝。
因为他们始终不知道,上帝究竟是谁。
用康德的话说,上帝必须以“不是什么”来被定义。因为任何直接定义上帝的企图,结局都不会比直视太阳更好。世界的根源与本质必然是超验的,是被动接受的启示和只能体会的经验,在它面前逻辑与定义都狼狈不堪。所谓“物物者非物,名名者非名”,定义者不被定义,一定是“定义”的终极定义。一旦行到水穷处,便只能坐看云起时,看空间如何征服平面,神圣如何超越语言。
关于上帝,唯一能被接受的准直接定义,是“上帝就是上帝”,这也蕴含在上帝启示摩西的“I AM WHO I AM”这一递归式声明中。这个定义或许可以算作同义反复,但却绝非耶梦加得或埃舍尔的循环手。因为若无上帝这一终极本体作为“定义的定义”和“意义的意义”,万物将没有开始,遑论结束。而无始无终者,惟有上帝,其余一切,只能或有始有终,或有始无终。
给出起点,给出秩序,给出内容,即是“创造”——这是唯独上帝才有的权柄。这一权柄只能致敬,不可模仿,无论是以普罗米修斯、弗兰肯斯坦还是基因工程组的名义。
所以弗兰肯斯坦和贺建奎的造人·改造人技术,正是对创造之神的三重冒犯,此罪称为“偶像崇拜”。
这偶像的图腾,在理性的疯狂时代和疯狂的理性时代,分别叫做电和基因编辑。
任何偶像崇拜的实质都是拒绝承认人是神的形像,弗与贺的操作尤其是。因为以理性之名出现的它们,试图逆向证明:神是人的形像。
所以从远古的犹太异端那给泥人滴血的邪恶仪式,到弗兰肯斯坦给尸块通电的理性实验,再到今日贺建奎那给人转基因的逆天宣告,这些魔鬼手法的实质,都不仅是要证明物能成为人,更是想证明人能成为神。然而他们本该知道,人终究不能成为神,在任何意义上都不能。所以他们虽然想要再创创世记,却只能重失失乐园。
因为上帝不仅造人,还爱人。弗兰肯斯坦在勉强达成前者后,面对活过来的怪物,无法履行后者。贺建奎的爱更少,他更加不会也不能负责这几个转基因婴孩的人生。面对不可测度的无尽未知,面对难以想象的无数困境,人类只能集体为贺建奎的操作反复负责,一直到底。
在挪亚大洪水到来之前,上帝给人类的倒计时,是一百二十年;在三体小水滴到来之前,外星人给人类的倒计时,是四百年。
而这场由基因小水滴构成的命运大洪水何时爆发,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的是,那倒计时的按钮,昨天已经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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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暮云的半导体):贺建奎的人魔二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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